艺术问答
张培力 程晓年(刊于《浙江画报》1989年第2期)
程:我注意到你的《X?》系列、《褐皮书一号》及最近的《30×30》中都出现了乳胶手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反复使用这一符号,它说明或象征了什么?
张:实际上已经不止你一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这类问题本身及表明了乳胶手套与既定的审美规范之间的矛盾。通常说来,每个时代都有一种规范在起作用,这种规范形成公众对艺术品的心理期待。在我看来,审美规范不是约定的,而仅仅是由艺术家或艺术评论家确定并塞给公众的。公众一向处于被动的地位。当他们接受或排斥某个视觉形象时,并不清楚其中的理由,谁也说不清维护一种审美规范的必要性和合理性。但另一方面,由艺术家和艺术评论家培养的公众口味,反过来使艺术家陷于受制约的窘困地位。这种相互制约、纠缠不清的关系的确十分荒诞。我选择乳胶手套,首先是试图表明我对既定的审美现实和规范的疑问。乳胶手套这一特殊的符号进入作品并反复出现意味着攻击,这种攻击性是艺术获取新生所必须的。选择乳胶手套的另一层含义与它的介于物和生命之间的属性有关,这种属性是生命受到遏制,却又渴望保护的含混象征。
程:据我所知,你从85年的《休止音符》到现在的《30×30》中间运用了多种视觉手法,如行为、环境、文字(计划)、邮寄、综合材料、录相等,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急于放弃架上而转向其他?
张:这个问题我想从几个方面来说:一,我认为艺术不是一种职业,一个艺术家除了服从他的内在需要外是不受任何限制的,谁也无法规定别人该干什么或不该干什么。二,前面我说了我要保持一种攻击的势态,这里攻击的对象当然也包括我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艺术的衰微与艺术家的自恋情节有关,不断重复自己意味着自杀。三,从攻击这个角度讲,只有改变手段才能增强效应。正如我们要想灭鼠,就必须不断改变鼠药的配方或采用尽可能多的灭鼠方法,以对付老鼠的抗药性和适应性。四,语言可能有意义的也可能无意义,重要的是看你出于什么目的。我在改变手法的同时,保持了一种联系,这便是对生命的关注。
程:你是否能谈一下艺术功能的问题?
张:这个题目似乎很大。简单地讲,我认为艺术是一项医疗事业,这种医疗不是配配药方而已,而是拔牙术。艺术也许无法解决任何社会问题,但我想它多少应当干预社会生活,至少应当去解决属于自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