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意味”
张培力
“制造”一词对艺术来说并非是贬义的。
我们现今拥有的一切,无一不是人为的制造的产物。制造本身既是一种欲望,又是满足欲望的手段,它要么涉及实用,要么涉及灵魂。
目的性和观念的不同,使即便相同的行为方式和结果,也会有本质的差异。工匠之所以关心他所制作的椅子,是因为椅子已蜕变为他谋生的象征物。
在艺术生活中,除了那些不得已将艺术作为某种交换手段或不时渴望从艺术中获取好处的动机外,还有不少即是由于迷恋于“制造”或技能带来的趣味,从而忘却了艺术自身应有的崇高使命。就象匠人常对自己的熟练技能感到惊讶和欣喜一样。他们是在自鸣得意中使自己的创作化为一般的物的制作。另一些对艺术充满痴情并抱以幻想的“艺术家”则更多地把艺术当作内心独白的方式——一种自我解脱或自我愉悦的最稳妥的手段。
具有生命力的纯粹的艺术活动,是这样一种“有意味”的“制造”方式:它首先是不受客体制约的,因而也不为实惠或技能所诱惑。同时,它又是有“功利”的。对于这些艺术家来说,艺术并非是生存所需,而是生命所要,艺术活动是占有或生命扩张的一种手段——充满主体意识的生命力的最高显现。再则,这样的艺术活动又是有时代感的借助于特定的表现中介阐明某种与时代相关的观念或审美倾问,乃是艺术的意味的重要张力所在。
艺术活动的重要性仅仅在于它作为一件能够产生意味(一般意义的)的工具仍是不够的。关键在于,艺术的意味所渗透出的精神,在很大程度上产生着改变陈规陋习的效力。它不断鞭笞和抽打着麻木的惰性。
提出“制造”一词的目的仅在于试图证明:并非是行为方式或结果界定了艺术和非艺术,而是观念及由此产生的意味导致了两者的差别。同理,一个从未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脑或许会比那些自命为“艺术家”的“工匠”更彻底而深刻地道出艺术的涵义。艺术和非艺术之间并没有什么恒定的不可逾越的障碍。
一旦我们将注意力集中于传达观念制造意味的目的,我们的行为将可能变得不由自主地随意、开放。对于目的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同时,观念的内驱力又会使我们的选择具有必然性。原有的规范不再有用了。我们将最后从自我约束中获得解放并以崭新的目光审视眼前的一切——这是一种焕发生命的状态。